海上風電因具有資源豐富、可利用時間長、不占用土地、不消耗水資源和適宜大規(guī)模開發(fā)等特點，受到世界各國重視，發(fā)展海上風電已經成為全球性趨勢。根據越南能源雜志（VER）2020年8月發(fā)布的越南非水可再生能源更新報告，越南海上風電發(fā)展?jié)摿薮螅夹g可開發(fā)量約為160GW。越南工貿部公布的國家電力發(fā)展計劃八（PDPVIII）中包括35個潛在的海上風電項目，也提出將風電裝機容量從2020年的600MW提高到2030年的11~12GW以上目標。越南可再生能源固定價格收購制度（FIT）的落地拉開了海上風電項目建設的序幕，至2020年年底有十幾個項目開工建設。
越南海岸線長達3000公里，可開發(fā)海上風電潛力巨大
海上環(huán)境復雜多變，海上風電的建設成本、施工難度、安全風險遠高于陸上風電，只有對海上施工組織、船機設備、人員組織等進行科學規(guī)劃管理，才能保障項目的順利實施。由于越南海上風電市場剛剛興起，當地相關政策配套不足，港口碼頭、運輸、鋼結構制造、船機設備等產業(yè)配套不完善，海上風電項目施工建設相比國內項目面臨更多困難和挑戰(zhàn)。
目前越南規(guī)劃與在建的海上風電項目主要集中在南部湄公河三角洲附近海域。本文以位于該海域的某海上風電項目為例，對越南海上風電工程施工相關的船機資源、轉運港口碼頭、物流清關管控、屬地化員工管理方面的特點進行探討，為類似工程的實施提供參考。
某海上風電項目工程概況
某海上風電場位于越南檳椥省湄公河附近海域，如圖1所示。該項目中心離岸距離約為7km，海底地形較為平坦，水深大約為3~8m。項目一期安裝7臺西門子歌美颯4.X-145型機組，單機容量4MW；二、三期安裝24臺金風科技4.5-155型機組，單機容量4.5MW。項目采用由中國電建華東院輸入的無過渡段單樁基礎專利技術。風電場無海上升壓站，所有機組將通過35kV的海底電纜連接至陸上新建的110kV升壓站。
湄公河口海域自然條件
一、自然條件主要特點
（1）海洋水文與氣象條件
越南屬于熱帶季風氣候，南部旱雨兩季分明，降水集中在雨季，且降水量大。在5~10月的雨季，雖然海上天氣較好，但幾乎每天下午都會出現陣風和雷陣雨，雷擊災害時有發(fā)生，并且還可能受到臺風天氣影響。在11月~次年3月的旱季，盛行東北季風，海上風浪很大，可作業(yè)天數較少（表1）。
表1 項目所在海域停工天數統(tǒng)計
該海域潮汐性質為不正規(guī)半日潮，潮差在1.5~2.5m左右，由于處于湄公河入海口處，場區(qū)漲落潮流速較急。在11月至次年3月的冬季，場內涌浪大，海上施工受此影響較明顯。
（2）工程地質條件
項目所在海域海床地形較為穩(wěn)定，無不良地質災害，地質以淤泥質、粉土為主，無巖石和大孤石，部分近海灘涂在低潮期會露灘，作為避風錨地的湄公河河道內則上覆較厚的沉積層。
二、針對海域自然條件的施工措施
對施工組織而言，本海域施工策劃時要注意合理安排工期。在11月―次年3月期間海上風浪很大，常規(guī)做法是停工等待。在3月以前完成沉樁施工和機組安裝的準備工作，主體工程的最佳施工窗口在4~10月。對于沉樁施工和機組安裝，必須考慮天氣和涌浪影響選擇作業(yè)船舶：優(yōu)先選用能24小時坐底的半潛駁或自升式平臺船，其次是浮式起重船，最后是駁船+履帶吊候低潮坐灘的船組方案。
受近代戰(zhàn)爭影響，風電場勘測有一項掃雷（UXO）任務，需要由專業(yè)公司對征海范圍進行掃測。目前尚未掃測出地雷、炮彈，但風險仍客觀存在。
海纜敷設時需頻繁在路由以外二三百米進行拋錨起錨，該區(qū)域面積較大，掃雷成本較高，是否掃雷需進行綜合評估。
對施工安全而言，該海域尤其是湄公河河口錨地漲落潮的水流流速非?？?，船舶拋四個錨很難固定，會出現走錨、船體橫在河道上的現象。由于湄公河浮泥層太厚，錨抓不住地，走錨經常發(fā)生。建議在空曠地帶考慮拋單錨，讓船舶隨波逐流反而更安全。遇到惡劣天氣涌浪較大時，風電場內的每艘船應單獨拋防風錨，同時加強人員值班防走錨碰撞。
對施工技術而言，結合本工程已完成的大直徑單樁基礎沉樁施工經驗，本海域地質條件有利于沉樁施工。大部分機位會出現5m左右的溜樁，由于土質較粘，溜樁速度較慢，吊機全速釋放鋼絲繩能夠追上溜樁的速度，施工整體風險可控。土質特點使得坐底船舶底部的淘刷問題不突出，但對于自升式平臺船，需重點關注其支腿樁靴吸附力問題。如果支腿上拔困難，一般采用高壓水沖洗樁靴，土體坍塌后可減少樁靴底部吸附力和上部荷載。由于粘性土不易坍塌，用高壓水沖洗僅僅在射水方向形成孔洞，不能起到卸載的效果，故自升式平臺船在本地區(qū)可能不適用。
施工船機資源
一、當地船機資源情況
目前越南海上風電均布局在近海潮間帶，單機容量為3~5MW。機組基礎型式主要包括單樁基礎、高樁承臺基礎和PHC管樁群樁基礎。海上風電施工的船舶類型主要包括起重船、運輸駁船、錨艇、拖輪、交通船等。由于越南海上風電剛起步，配套船舶資源相當匱乏，本國船機配置難以適用于海上施工，具體表現如下：
對于機組群樁基礎的小樁，一般采用長度40m左右駁船、配置一臺起吊能力50t左右履帶吊，這類船只在越南當地容易租到。本項目實施的單樁基礎重量在400~500t，因此，沉樁施工需要起吊能力1000t以上的船機。越南本地起吊能力超過該噸位的浮式起重船屈指可數。越南石油公司有一艘1400t的起重船屬于蘇聯制造，年代久遠；還有一艘軍方背景的1200t浮吊一直在新加坡的修理廠，未到越南。另一方面，這僅有的兩艘船因缺少熟練工人、配套的液壓錘、平衡梁吊具等，實施的可行性很低。此外，GIANT公司有一艘駁船+履帶吊的風電機組安裝船，有海上風電施工業(yè)績。
越南當地運輸駁船老舊，基本沒有四錨錨泊系統(tǒng)，大多數為一個一噸重左右的錨，使用傳統(tǒng)的柴油機驅動。若要求配備四錨定位系統(tǒng)則承租方需額外支付改造費用，采購的二手設備配套性差，且改造周期長。
二、施工船機調配方案
對于用于單樁沉樁施工和機組安裝的大型船舶，包括安裝船、浮吊船等，建議從中國引入到越南，提前根據鎖定的船機設備確定相應的施工方案。目前國內在越南的大型海上風電起重安裝船有HY56、HY86、HY87、DNQ9、ZR1500、粵工駁38、廣州號等，其中，HY56、DNQ9、ZR1500等計劃在2021年年底前返回國內。
除了越南當地，還有一種運輸單樁或機組部件的駁船是從東南亞國家，比如新加坡、印度尼西亞租賃，駁船與拖輪是配套出租的。但需要注意的是，外籍船只在越南境內使用受限較大，比如不允許外籍拖輪進入碼頭，必須更換成本地拖輪拖駁船靠泊和離港，并送貨到風電場。解決辦法可以是提前換成越南籍，也可以找到強有力的船代提前辦理好各項手續(xù)。另外，為了減小海上涌浪影響，提高船舶安全可靠性，運輸駁船應提前做好四錨改造以及船舶加強，割除影響裝卸貨的艙壁板或立柱。一個項目會長期租賃超過6~8艘駁船用來轉運堆存鋼管樁或機組大部件，錨泊系統(tǒng)改造需要幾十臺錨機，越南當地沒有大量的錨機現貨，從國內提前采購包括錨和錨機、鋼絲繩、發(fā)電機、電路等全套設備運到越南，在當地進行改造會節(jié)省大量成本和時間。
越南基本沒有國內風電場所普遍使用的額定載人量8~10人的交通船，只有抗風浪能力差的旅游觀光快艇或類似快艇的交通船，部分風電場采用小馬力拖輪作為交通船。
近幾年越南規(guī)劃和實施的風電場離岸較近，無海上升壓站，故海纜電壓等級在35kV左右，使用固定轉盤敷纜船能夠滿足施工需要。越南當地沒有帶電動轉盤的海纜敷設船，已有一艘由駁船改造的固定轉盤敷纜船，國內目前在越南的敷纜船有“愛纜一號”和“亨通纜一”。
轉運港口碼頭
一、當地港口碼頭資源情況
目前越南本土產業(yè)鏈不完善，而海上風電主要的大部件包括鋼管樁、機組葉片等難以通過陸運進入越南，現階段都是以海運方式運到越南。
越南大型港口主要集中在南部的頭頓、胡志明、芹苴等大城市，但這些碼頭幾乎并未配置大噸位起重機，且儲存費用高昂。北部的大型港口較少，適宜機組大部件靠泊的港口比如歸仁港（QUINHON）2021年已被陸上機組部件堆滿爆倉，為了節(jié)省場地，葉片堆存已達4~5層。
二、設備轉運和碼頭預組方案
對于重量達400t以上的大直徑鋼管樁，一般通過兩種方式運輸：一種是采用重吊船方案，在越南碼頭利用自帶的吊機抬吊轉當地運輸駁船，然后倒運至施工現場；另一種是采用自航駁/平板駁直航運輸到施工現場，使用起重船的吊機倒運到當地駁船上。無論是哪種運輸方案，為了不影響現場沉樁進度以及避免海運船舶產生高額的滯期費，必須匹配足夠數量的當地運輸駁船進行倒運和堆存。
在選擇機組部件目的地港口時，應綜合考慮港口堆場條件、機組預組和裝卸船公司的綜合實力、前沿碼頭出貨能力等。越南可以用于機組部件堆存的碼頭很多，但許多小型碼頭堆場普遍沒有硬化，使用前需進行地基處理后鋪碎石或采取其他硬化方式，同時應考慮排水問題，否則在雨季會經常性積水。由于機組部件基本是進口的，二次倒運碼頭基本屬于外貿港，碼頭裝卸貨的許可手續(xù)較為繁瑣，受制于碼頭運營方、港務局、邊防以及海關等多方管理，尋找一家綜合實力強的碼頭裝卸貨運營公司對項目順利推進至關重要。本工程使用的金風科技機組底塔在堆場預組后，需采用直立運輸。為了避免在堆場內來回倒運，底塔在碼頭前沿預組裝后可直接裝船，能節(jié)省大量的場內運輸時間，提高出運效率，但這對前沿碼頭的長度和靠泊能力提出了更高要求。
物流清關管控
一、海上風電在越南物流清關特點
海上風電大部件設備主要包括鋼管樁、套籠、葉片、塔筒、機艙、輪轂、海纜、升壓站主變壓器等，這些超高、超重、超長、超寬重大件設備形狀不規(guī)則，易碎、易磨損、怕磕碰。
這對工程物流運輸的載體、運輸方案、綁扎等提出了很高要求。同時物流清關涉及的國內外政府機構、專業(yè)公司眾多，主要包括境內外的海關、港口、碼頭、貨主、項目業(yè)主、稅務、銀行、海陸運輸公司、船代、貨代等機構和部門，需要強有力的組織管理協(xié)調運作才能確保貨物安全、及時、經濟、保質地抵達項目所在地。
大宗的臨時進出口貨物主要涉及施工船舶、大型工裝工具。以施工船為例，越南進口需要的文件包括箱單、發(fā)票、船舶證書、船上的設備信息、提單、租賃合同、施工合同等，不同的船舶VAT稅費比例也不同；出口需要的文件包括箱單、發(fā)票、委托函、介紹信、合同、退運申請、船舶證書等，文件多、手續(xù)雜。
海上風電項目大部件的綁扎和運輸均需MWS（Marine Warranty Survey）介入，一般由總包方或者業(yè)主委托第三方實施。檢驗師根據MWS準則對操作程序文件和工程計算文件進行審核，在裝船運輸、海事作業(yè)之前對船舶進行MWS適用性確認檢驗，檢查完成后頒發(fā)COA（Certificate of Analysis）證書。倘若出現安全事故，COA證書將作為保險理賠的證據支撐。
二、物流管控的主要風險對策
由于物流和清關涉及的環(huán)節(jié)和部門多，可能存在的問題不勝枚舉，比如制單填寫錯誤、單據和單證不一致、品名不符、數量金額對應不上，清關資料沒有合理拆分、合并，導致部分緊急貨物因為其他延遲清關的貨物而無法進行清關等。因此，選擇一個合格的物流分包商，不僅能按時發(fā)貨、送貨，也能在報關過程中對貨物正確歸類，做到多退稅、少商檢，快速通關。
對于物流公司的選擇要全方位多角度考慮，不僅要重視價格，更要重點考察履約能力和服務水平。在合同條款上對無法按時履約、哄抬價格等行為進行約束，規(guī)避風險。可要求物流商開具如合同金額50%的履約保函，根據履約的表現遞減履約保函，并控制付款進度。同時要制定PlanB，深入了解其他物流公司的能力，至少尋找2家可替代的物流商，做到有備無患。
新冠肺炎疫情對物流甚至整個項目執(zhí)行帶來了巨大的負面影響，為此，在與業(yè)主簽訂EPC合同時應考慮到因不可抗力因素導致工期延誤及成本增加的解決方案。充分了解國際市場可用船舶的狀態(tài)、運力情況、所處位置，發(fā)揮主觀能動性減少損失。一旦無法找到船舶或運費暴漲，可以隨時聯系其他無船承運人（NVOCC），調配更多的資源來為項目服務。此外，應充分利用集團內在越南的各兄弟單位資源，抱團取暖，進行資源共享，減少損失。
如果出口貨物較多且復雜，則必須進行合理拆分合并，緊急重要的、價值高的貨物要與化學品、電氣設備等分票報關。對于臨時進口貨物必須與正式進口的提單分開報關、清關，免表要和清單內容相一致，否則類似集裝箱、機組支座、鋼管樁支座等臨時進口貨物會被滯留在越南。要提前考慮檢測試驗報告不滿足海關要求的電氣、電纜等特殊貨物的處理措施和預案，比如升壓站使用的主變壓器廠家提供的變壓器能效是98.8%，不滿足越南99.1%的最低標準，無法清關。常規(guī)做法是搜集相關資料遞交越南商務部申請簽發(fā)最低能耗許可，但耗時長、難度大。本項目通過請第三方到港口現場做測試，在檢測報告里添加衡量能耗效率的數值，積極協(xié)調海關及相關方，最后順利通關。
為了滿足項目所在地政府的要求，本項目采用了異地清關模式。但由于這種模式下，報關和清關不在同一個海關，必將導致申報海關與貨物實際卸貨地點的海關產生溝通不暢、查驗不及時等問題。貨運代理必須在貨物抵達港口之前協(xié)商兩個海關及時清關，同時也要求業(yè)主在項目緊急需求貨物的情況下同意在卸貨海關報關，加速清關速度。
海上風電項目的特點是遠離港口區(qū)域，這樣導致部分貨物例如海纜卸貨點無法在港口，只能在施工地點附近的錨地實施倒纜，也增加了海關監(jiān)管區(qū)域認定的風險。對于該卸貨點屬于哪個海關監(jiān)管、海關是否同意、是否到場監(jiān)管等問題都需要提前15天確認。
屬地化員工管理
一、當地人力資源現狀
當地越南員工的管理總體上與中方員工相同，但由于歷史原因，越南南部當地人受西方文化影響更深，注重享受當下生活。結合當地員工簡歷發(fā)現許多人在同一家公司供職的時間較短，流動性較大。另外，越南正處于工業(yè)化發(fā)展初期，非常缺乏有海上風電施工經驗的專業(yè)人員。
二、屬地化員工管理模式探索
轉變理念，尊重當地文化和相關勞工政策，這也對項目的精細化管理提出了更高的要求。比如中國企業(yè)普遍不重視加班工資的問題，若領導帶頭加班，其他人一般不會提出支付加班費的要求。在越南除非已在合同內提出無償加班，否則必須清楚地確認每次的加班時長并給予雙倍工資，法定節(jié)假日三倍工資。
越南已建成一批陸上風電項目，有陸上機組安裝經驗的班組雖然沒有海上施工經驗，但經過短期培訓磨合也可以達到崗位要求。相關專用工具，比如中壓電纜壓線鉗、液壓力矩扳手和力矩泵等必須由中方提供。
對于專業(yè)技術人員，比如潛水員、焊工、油漆修補工，一般要求持證上崗。當地培訓機構，比如PVD公司會根據DNV安全質量管理體系提供海上救生、機組登高等培訓并發(fā)證，對于部分培訓比如登高救援、施工人員基礎安全培訓等可提供上門服務。
越語翻譯是一個非常重要的角色，能力強的翻譯能夠在房屋租賃、材料購買、手續(xù)許可辦理等業(yè)務上提供豐富的當地資源。但除了業(yè)務水平，還需要考察翻譯的人品，警惕翻譯背地里拿回扣、勾結當地人坑害公司等不良行為。
結語
越南有著雄心勃勃的海上風電中長期規(guī)劃目標，這個市場在未來較長一段時間內仍將是中國企業(yè)關注的重點。著眼于越南海上風電中長期規(guī)劃目標進行本土化操作是一條必經之路，比如打造培養(yǎng)以當地人為主的管理團隊和施工班組；在越南設立鋼管樁加工廠、海纜制造廠、葉片生產廠；改造或建造千噸級起重船、海纜敷設船，引進外籍船舶改成越南籍等，可大大減少設備和材料的海運、清關環(huán)節(jié)，對于海上風電建設降本增效將大有裨益。
在一個新興海上風電市場上開拓探索出科學的施工管理方法，必然會走很多彎路，本文結合在越南實施某海上風電項目的經驗教訓，從現場施工條件、船機設備、港口碼頭以及人力資源等角度進行了總結和思考，供實施“兩?！睉?zhàn)略的中國企業(yè)參考，有助于為中國企業(yè)在海外打造中國品牌探索出一條更加穩(wěn)健、成熟的道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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